你的位置:天顺注册 > 业务范围 >


古风故事: 祝今朝 [完]

发布日期:2024-08-11 21:33    点击次数:167


上一世,我拿着订婚书,逼陆执娶我。

上京的人皆嘲笑我这个小门小户的女子不自量力。

没想到陆执因怕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声,当真将我娶回了家。

我知他厌恶我,原想在陆宅找个地方偏安一隅。

可他不允,为了报复我,他将我生下的儿女皆放于黎氏膝下抚养。

最终,他们一家和乐融融,而我郁郁而终,二十几岁的年纪便撒手人寰。

一双儿女甚至未看我一眼。

重来一世,我不再向陆执寻求庇护,转而嫁予他人。

只是我没想到。

陆执竟也重生了。

图源网络 侵权删除

1

因为遇见陆执和黎婉这两个神经。

我死了,郁郁而终。

死前,我让人去叫生下的两个孩子,想见他们最后一面。

但被拒绝了。

「祝氏,我们的母亲是黎婉,不是你。」

丫鬟哽咽着将原话一字一句告知。

「夫人,你再等等,相爷就要回来了。」她跪在地上,哭求道。

心里一阵悲凉。

我扯了扯嘴角,知她是在安慰我。

「傻冬喜。」我低声叹道,艰难抬起手擦她眼角的泪珠。

陆执就算回来,也不会来我屋的,他厌恶极了我。

因我逼他做了不想做的事。

屋里冷清,药味在空气里弥漫。

院外响起一阵的脚步声,有人高喊:「相爷回来了。

「夫人让少爷小姐去门口迎着。」

冬喜听见,站起来擦了把眼泪,道:

「夫人,我去叫相爷,让他送你去就医。」

说完,不等我阻止,她已经跑了出去。

外面冷风肆虐,开门的一瞬,冰寒便冲了进来。

倒是冲走了些许苦味。

我强撑着身体下床,缓慢走到窗前,打开窗格。

鹅毛大雪在院内扑簌簌落下,将一切染白。

我想起了初见陆执那天,我的母亲为了护他,把自己的性命葬送在马蹄下。

陆执祖母念着恩情,做主结了娃娃亲。

那时,我见他好看,的确心喜,伸出手想拉他一起玩。

可容貌俊秀像玉儿般的陆执,却狠狠甩开我的手,嘴唇紧抿,眼睛里带着泪花:

「祖母,我不喜欢野丫头,我不要娶她。」

他说得很是委屈。

我当时六岁,已经懂了一些事。

心里虽失望,却也知强扭的瓜不甜,回了家后,便将婚书压在了箱底,没打算去陆家。

可是父亲没多久再娶了,继母性格泼辣,下手极重,我日子过得很艰难。

刚及笄,她就张罗着将我嫁给她好赌的侄子。

我走投无路,想了一夜,拿出那张婚书,堵在了陆执下学的路上。

2

我知道名声于贵族世家的少爷小姐很是重要。

特地选的是没有人经过的路。

彼时陆执正风华正茂,长相清朗俊雅,周身都是骄矜贵气。

我一时看呆了眼,看得他脸色微红,有些恼了。

「你是谁家丫鬟?告诉你家小姐别送了。」

他的书童拦住我,大剌剌道。

我穿着粗布麻衣,身上也没有任何佩饰,很是寒酸。

也难怪书童误会。

我也不生气,只是笑弯了眼,讲明来意:「陆少爷,我是祝今朝,和你自小定娃娃亲那个。」

陆执的脸色顿时煞白。

我一下子意识到吓到他了。

连忙摆手急切解释:「我今日不是来找你结亲的,我是想要陆少爷帮我想个法子。

「这样既算你报了恩,我以后也永远不会出现在你面前。」

我将继母逼婚一事一一道来。

十六岁的我,字认识不了几个,说话的艺术更是不明白。

我以为将所有都说清楚,他自会明白我不是在逼他。

可我却没想到,陆执竟以为我是在欲擒故纵,和家里唱一出戏,以求鲤鱼跃龙门,麻雀变凤凰。

「祝姑娘,让我回府想一想,明日给你答复。」

陆执虽脸色惨白,神情颓唐,但礼数还是做足了。

我见他端得一副翩翩公子模样,心想他应是懂了,便笑盈盈点头:

「好,那我明日等你消息。」

3

到了明日,我拿着婚书去了昨日的地方等他。

想着,他给我出法子后,我便将东西给他。

自此一笔勾销。

但我没等到他。

那天下了很大的一场雨,我被暴雨淋得透湿。

附近没有屋檐,是一条少有人走的小道。

我怕他来找不到我,便固执地站在青砖路上,对着他下学的方向翘首以盼。

直到很晚很晚,天色已经黑下来。

陆执才撑着伞徐徐而来。

我欣喜地朝他招手,欢快道:「陆少爷,你总算来了!」

陆执闻言,看我的眼神很复杂,我看不懂,便抛到脑后不理。

我听见他缓声问道:「下了雨为何不走?」嗓音清冽,如玉珠落盘。

好看的人连声音都是好听的。我在心里感叹。

「我怕你加课,来了找不到我。」我扯着嗓门回答,让声音盖过雨声。

我虽没上过学,但也听说过,少爷小姐们是要上学监读书的,有时还会加课到很晚。

我怕他认为我言而无信。

陆执愣住,顿了顿,我听见他低语喃喃:「不达目的不罢休吗?」

我误会他在说继母的那件事,展颜一笑,重重点头:

「对啊,嫁错人会误终身的。」

陆执怔怔地瞧着我,嘴唇渐渐抿直,握着伞的手愈收愈紧,直至泛白。

「那你又怎知我……谁是对的?」他顿了一顿,问道。

我疑惑地看向他,不懂为何要讨论这个问题。

但还是认真想了一想,说:

「大概是看见他便欢喜,想情不自禁靠近他,对他好吧。」

「要是我喜欢一个人,我定会缠着他不放,直到他点头同意的。」我打趣道。

陆执看起来更委屈了。

他张了张嘴:「你——」语音带着恼怒。

雨越下越大了。

我身上冷,淋了一下午,受不住,便开口直接问道:

「陆少爷,你的答复呢?」

「我很着急!」

那纸婚书定然淋湿了,我怕他反悔不帮我,便没拿出来。

陆执神色黯然,脸色发青,他还想劝:

「你嫁过去,会吃尽苦头。」

我抬眸,不解地看他,眼神里露出我知道的意思。

嫁给继母侄子,可不就是要吃苦头嘛,这我当然知道。

见我死猪不怕开水烫。

陆执彻底没话说了。

我看见他紧紧闭上眼,又睁开。

「我会让人安排的。」他咬牙切齿道。

随后,他冷笑一声,说:「既如此,以后有何委屈,你便受着吧。

「这条路,是你自己选的。」

说完,他长袖一甩,便转身离开了。

我迷茫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,摇了摇头,很是纳闷:

「他怎么又生气了?」

少爷的心思你别猜。

我叹口气,抬脚往家的方向跑去。

4

陆执是何安排?

他没告诉我。

我待在家里,百思不得其解。

都过去一周了,他再不行动,我就要跳火坑了。

就在我急得上火时,陆家来人了。

一箱箱聘礼抬了进来,说是下聘娶亲。

我整日无所事事的爹呆了,继母呆了,邻居也呆了。

而我,更是震惊!

「大人,你没走错?」

我一把将领头的管家拉到一边,咽了咽唾沫,难以置信问道。

小门户的老百姓,习惯将所有达官贵人和他们身边的人叫作大人。

管家听了,嫌弃地瞥我一眼,还算礼貌:「祝小姐,没走错。」

陆执疯了吧?

我第一念头是这个。

随后是想去找他问清楚。

可一行人拦着我,不准我离开家,他们说:「出嫁前,新郎新娘不能见面。」

那是一段昏昏沉沉的日子。

我被裹挟着向前,心里除了忐忑,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期待。

因为陆执实在是——太帅了!

我以为他对我暗生情愫,或者感念阿娘恩情,对我仗义相助。

却没想到,他心里想的是被我逼迫,无奈之举。

阴差阳错,月老签错的红线,让我们成了一对怨偶。

结婚那天,我坐在轿子里,听见很多人嘲笑我不自量力,以恩相挟。

那时的我,还嘀咕他们不知内情,胡言乱语。

可直到拜了天地,入了洞房,冷冷清清独自待了一个晚上,我才隐隐明白,是我错了。

5

结婚后,陆执始终不与我产生交集,就算远远看见我,也会避开。

陆父陆母对我心绪复杂,一时不知拿我怎么办,便选择冷处理。

我陷入了一种尴尬难堪的境地。

府里下人是最会看脸色的,见我不受待见,慢慢就不再搭理我。

好在冬喜是个好人,她从不弯弯绕绕,还知道许多八卦,也没瞧不起我。

久而久之,我们关系越来越好,她还会教我学字,懂的可多了。

后来,在冬喜的分析下,我终于明白误会从何而起。

陆执原是都城惊才绝艳的少年郎,却娶了我这样一个野丫头。

他有气,也是应该的。

抱着这样的愧疚,我开始努力学习他爱吃的菜式,也让冬喜教我读书念字。

我以为,只要赶上一个贵族小姐的水平,陆执自不会生气了。

渐渐地,陆执冷冰冰的神情开始软化,我去找他,他偶尔也会搭理我。

念书有不懂的地方,他虽会无奈叹口气,但也会耐心教我。

我做的菜,他从看也不看,到会坐下来一一品尝。

他教我写字时,起初是拿着教尺远远指导,后来便是握着我的手,侧脸和我离得极近,我甚至能感受到心脏怦怦乱跳,最后他开始习惯将我抱在怀里,给我念书听。

在陆执生辰那天,我们成为了一对真正的夫妻。

府里下人对我的态度忽然好了起来。

父亲母亲也会在我请安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。

我开心极了。

元宵节那天缠着陆执带我出门,我想去看花灯。

他含笑允了,牵着我的手出门。

正好赶上猜谜会。

人头攒动,他将我护在怀里,怕我走丢。

我虽会认字了,但猜灯谜还是很费劲。

不过陆执书念得极好,我看上的花灯,没有失手的。

直到那盏最贵最流光溢彩的花灯出现,我和一个女子都瞧上它时,陆执沉默了。

其实我恰巧知道谜底,晚间出门前,陆执还给我念过那本闲书。

他是知道的。

只是……

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,视线停在了那位小姐身上。

真是好看啊,像仙女,我在心里感叹道。

难怪陆执会喜欢她。

我心里虽失落,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夺人所好。

接下来的旅程,陆执的心情很不好,他自顾自地朝前走着,我艰难地跟上。

太拥挤了。

我一眨眼,他便消失在眼前。

我呆呆地站在原地,一时有些为难,不知是该回家,还是在原地等他。

出来前,陆执特地叮嘱过我,若是走散,让我别乱跑。

「只要你待在原地,我肯定能找到你,知不知道?」陆执柔声问道。

我重重点头,很信任他,又重复了一遍:

「待在原地,等你找我,不能乱跑。」

他眼神里暖意融融,摸着我脑袋,嘴角微扬。

还是别乱跑!

我在心里念叨,任由肩膀被撞了几回,也没离开一步。

直到——

我看见了陆执。

和他怀里痛哭的美丽女子。

那一幕可真好看啊,郎才女貌,甚是般配。

如果我不是陆执的妻子的话。

我怔怔地瞧着,盯得眼睛酸涩,眼泪猝不及防落了下来。

心里闷闷地痛着,让人喘不过气。

我想,我的确是个傻子。

一个犯了大错的傻子。

6

那晚,我独自走回陆府,没有等陆执,便睡下了。

他一夜未回房。

第二日,下人说他睡在书房。

我扯了扯笑,说知道了。

他开始单方面冷战。

或者说,是回到了结婚初始,对我避而不见。

我成了拆散有情人的恶毒女人。

我很害怕。

而在这时,陆府发生了件大事,那就是陆执中了状元。

以及,例行诊脉的大夫说我怀孕了。

两桩大喜事。

父亲母亲高兴得合不拢嘴。

只有陆执,沉默寡言。

他说他要娶黎婉,做平妻。

「陆府需要个能持家能交际的主母。」陆执淡淡道。

我知道,他始终嫌我拿不出手。

即使我尽力学,但和出生就锦衣玉食的小姐们比,便不够看了。

他日后是要入内阁的,怎么能有我这样的妻子。

我人微言轻,因此陆执欺负起我来,很不手软。

我躲起来一个人哭,再活泼跳脱的性子,也渐渐沉寂下来。

黎婉嫁进来的流程很琐碎,是按正规手续走的。

父亲母亲亲自带着陆执上门求娶,承诺把当家权交给黎婉。

我的处境变得比以往更艰难。

黎婉嫁进来后,陆执和她过了很长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。

他们有共同语言,视对方为知己。

而我,被挪到了清风院。

好在失望多了,我对陆执不再抱有希望,更不用说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家伙。

我对当下的生活很满足。

偶尔,陆执也会来我房里。

但我不会再犯蠢迎上去讨人嫌了。

通常,是我坐在窗前拿着书,虽不知读了些什么,但总算把时间耗过去了。

而陆执,沉默地吃着桌上厨房做的饭菜,吃完就走。

他有时会开口,问的话很笨拙,比如孩子的名字,孩子的性别。

我避不开这样的话题,只好淡淡应几句,说全凭父亲母亲做主。

然后,他会来摸我的肚子,但我总被吓一跳,不习惯他的接近,起身避开。

屋里是难捱的死寂。

渐渐,他不再来了。

我大大松口气。

7

瑾儿生下便被抱走了。

陆执坐在我床边,温声说:

「今朝,黎婉学问好,教养孩子也有人帮衬,便放她膝下养,如何?」

黎婉身体不好,不能有孕。

我成了生孩子的器皿。

我没有哭,也没有骂人,只是轻轻点了点头:「好。」

他们瞧不上我,怕我误了陆府的未来。

而黎婉背后有黎家,怎么也算不上亏待瑾儿。

倒是跟着我,不太好。

我能说什么呢?

什么也不能说。

「今朝,我们还会有孩子的。」陆执安慰道,握着我的手发紧。

我不禁冷笑一声,用尽全力抽出手,背过身不再理他。

自那时起,我对陆府的一切都失望透顶。

也不再出清风院。

冬喜陪着我,她经常逗我笑,和初见那般,想让我开心起来。

可我再也没了笑。

想瑾儿狠了,我就抄经,希望菩萨保佑他平安长大。

黎婉不愿意我见他。

「姐姐,孩子的素养熏陶很重要。」她长得好看,说难听话时,也好看。

我满心苦涩,只能暗自垂泪。

没有人能帮我。

婚后第六年,瑾儿四岁了。

他生辰那日,我下厨做了一桌菜,虽只有我和冬喜吃,但心里也算有些安慰。

陆执就是这时候来的。

他坦然坐下,让冬喜给他拿碗筷,然后自顾自吃起来。

「今朝,你的厨艺退步了。」他眼神含笑,语带调侃,但紧握的筷子不难看出他的紧张。

我们已许久未处在同一个空间。

他来时,冬喜会将人拦在院外,说我已睡下,不喜人打扰。

明明屋内还亮着灯。

冬喜在撒谎,陆执知道,他不发一言,转身离去。

这次,他是闯进来的。

一向知礼守节的陆大人,学会了耍无赖。

可惜,物是人非。

我早已不是当初欢喜念他的祝今朝。

「吃完就走吧,我要歇下了。」我平静道。

内心没有丝毫波动。

陆执的脸蓦地沉下,他进入官场有些年头,眼神凌厉威严许多。

冬喜被他吓到,不敢出声。

「你还要闹多久?」陆执冷声问道,言语激烈,显是气狠了。

我对此很诧异。

我都这么安静了,他还看不惯我吗?

心中一片冰凉,我站起身,又跪下,认错:「是妾身错了。」

陆执勃然大怒,将桌上的碗碟尽数掀翻,噼里啪啦一阵响。

一块碎片落地又弹起,从我右脸颊飞过,血很快渗出来。

好在伤口不深。

我没看陆执骤然发白的脸,掠过他向我伸来的手,自己去拿了药箱,坐在铜镜前敷药。

冬喜眼泪落了下来。

陆执似乎终于意识到某个他尽力忽略但此时再也忽略不了的事实。

那就是我不再对他心生欢喜。

那双习惯舞文弄墨的手轻轻颤抖,陆执的脸难看到吓人,眼里却是惊慌一片。

「今朝,明日元宵,我陪你看花灯可好?」他放轻声音问道。

我涩然一笑,想告诉他我早就不喜欢凑热闹了,但转念一想,其实没有和他说的必要,便摇了摇头:「不了,我不爱看花灯。

「你和黎婉去看吧。」

被人接二连三地忤逆,尤其是被我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野丫头忤逆,陆执大概是气狠了。

他厉声让冬喜滚出去。

随后,大步朝我走来,不顾我的不愿,强行将我扔上了床,他覆了上来。

那晚,我又哭了,哭得眼眶干涩,声音沙哑。

觉得眼前人面目可憎,十分恶心。

陆执从没见我那般伤心、那般绝望过,天一亮,他便走了。

从此再未踏入清风院一步。

一年后,我生下一个女儿,听说叫珣儿,放在了母亲身边养。

我的心,彻底死了。

8

忆起往昔,我忽然发现,自己这一生竟是糊里糊涂走到了终点。

婚事于我,不论是嫁继母侄子,还是嫁陆执,竟都是殊途同归。

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我知道其中一个是冬喜。

她是个痴的,我让她离开,她也不愿。

想来,等我走了,她这么厉害,定能有个好的去处。

身上愈加乏力了。

这副身体其实能站起来打开窗,已是回光返照。

我慢慢转身,去床上躺下。

我缓缓闭上眼,脑海像走马灯般浮现我年少时的模样。

那时的祝今朝,勇敢明朗,认为一切苦难都能迎刃而解,活得像个小太阳。

我把她弄丢了。

真想告诉她,若是再遇见喜欢的人,不要痴缠,他不喜你,记得转身。

否则,会吃尽苦头。

耳边好像响起陆执惊惧的声音,手被紧紧握着。

有人抱着我,说找大夫。

我太累了,实在睁不开眼,意识也在流散。

恍惚中,一个少年执着伞看我,他脸色可白了,估计是被吓的。

我认出,那是雨夜的陆执。

他在等我,等我退婚。

我想了想,启唇大喊道:「陆执,你放心,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,也不会嫁你的!」

冬雪落尽。

祝今朝,总算解脱了。

9

瓢泼大雨哗啦啦砸下来。

砸得人脑袋疼。

我努力睁开双眼,当瞧见黑漆漆的青砖小道时,彻底愣住。

这!这!这!

「撞鬼了?」我咽了咽唾沫,不解出声。

无人应我。

天已黑透,身上的衣衫透湿,正滴着水。

小道那头蓦地出现一道月白绸衫的人影,身材颀长,气质矜贵。

和记忆中的那个人缓缓重合。

我怔怔盯着少年陆执撑着伞,脸色惨白,停在我面前,垂眼看我。

「下了雨,为何不走?」他嘴唇微启,淡淡询问。

一模一样的话,嗓音带着冷意。

我打了个寒颤。

终于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。

那就是我好像……重生了!

我伸出手,狠狠拧了陆执一爪。

他皱起眉,抿着唇甩开,很是恼怒:

「你做什么?」

原来不是梦。

我低下头,心里一阵疲惫。

胸前贴身的地方放着一张纸,估计已经湿透不能看了。

但我还是把它拿了出来。

「陆执……陆少爷,我是来退婚的。」我大声道,任由大雨砸在我身上。

陆执的伞没有朝我偏一分。

我应该早发现他不喜我的。

陆执闻言,眼睫颤了颤,不可置信地看我,瞳孔猛地一缩。

「你……你说什么?」他颤声问道。

我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水,尽量睁开眼,字字清晰道:

「我说!」我喊道:「我愿意同你退婚,从今以后男婚女嫁,各不相干!」

陆执薄唇抿直,他不相信,问:「你还想使什么计?」

如今,这样的话已伤害不了我了。

我知道,在他们眼里,我做什么都是有所图谋的。

辩解本就无用。

我笑了笑,无所谓道:「你若是不想被人议论,便给钱吧。

「这样,也算报恩了。」

正好,我缺钱。

陆执见我神情认真,渐渐意识到我是真的要同他退婚。

犹豫几秒,我看见他缓缓松口气,伸手接过婚书。

「好,我会让人给你送钱。」

说完,他转身离去。

我连忙伸手拉住他。

陆执眼里顿时流露不快,以为我反悔。

我连忙松手,道:「陆少爷,明日可否就给钱?我可以在这等。」

「你让人送来就好。」

不然送回家,我一分也得不到。

陆执不愿和我继续纠缠,他轻点头,淡淡应了。

随后,他毫不犹豫离开。

我看着他坚决的背影,不知怎的,鼻头酸涩,眼眶里掉出泪来,我抬起手,用力朝他挥着,大喊告别:

「陆少爷,再见!

「后会无期!」

他一次也没回头。

10

第二日下午,陆府果然派人给我送了钱,还有过了明路的退婚书。

甚至还有两间很贵的铺子。

我转手全卖了,然后分出一半送去给陆府的冬喜,没有署名,只是说因为恩情。

然后,我收拾行李离开都城。

我买了一个商队的名额,还负责办路引,服务怪好的。

我计划去扬州,据说那里适合富人住。

我今时不同往日,自是该享受人生。

商队来自苏州,是卖绸缎的,他们回苏州,能把我中途放下。

我晃晃悠悠地坐着马车,觉得前景一片光明。

但出城没到五里路,身后突然传来阵阵密集的马蹄声。

「车上的人都下来!」一道凶恶的声音响起。

我心里一凛,以为遇见土匪了,连忙将钱贴身藏着。

然后当机立断跳下马车,双手抱着脑袋蹲着:

「好汉饶命。

「我没钱。」

空气中一瞬沉默。

一双织金履靴缓缓停在我面前。

我悄悄抬眸,顺着靴子往上,竟看到了大红蟒袍飞鱼服?

这不是锦衣卫的衣服吗?

察觉不对劲,我缓缓抬头,和一双冰冷却又含笑的眼眸对上。

「大……大人?」我惊呼道。

身体倏地站起,差点撞上他的下巴。

冷面郎君微微退了一步,避开我。

见我不稳,伸手扶了我一把。

「祝姑娘,你怎么在这儿?」大人轻声问道。

他长得好看,五官凌厉,身材修长挺拔,整个人冷冽如寒霜,让人不敢接近。

但我知道,他不会伤害我。

因为他救过我。

11

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。

我因为摔了弟弟,怕被揍,便拿着搓衣板在外面晃荡。

还特地选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道。

谁承想,正发呆时,我眼前突然出现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。

他们打得难舍难分,刀光剑影,在黑夜里白光唰唰地闪着。

第一次看见这种场面,还是免费的,我兴奋极了。

便躲在草垛后面,专心致志地看着。

而那边,穿着一身黑衣的人渐渐落了下风。

红袍男子眼见就要将人抓住。

却没想到,我踩中一根树枝,在寂静的夜里,发出刺耳的咔嚓声。

黑衣男子猛地朝我看来,眼神嗜血。

完犊子了。

我眼睛一闭,连忙撒丫子就跑。

所以凑热闹危险系数极大!

黑衣男子紧追不舍。

红袍男子见不对,也追了上来。

没过多久,黑衣男子就追到我面前,剑身一挺,眼见就要刺中我胸口。

突然,我的腰被人抱住,红衣男子挡在我面前。

只听「扑哧」一声,剑尖刺入恩人的右肩。

他放开我,转身回击,但因受了伤,行动迟缓。

眼见黑衣男子要胜了。

我心中狂跳,拿起搓衣板悄悄绕到黑衣人身后。

下一秒,我抄起东西就狠狠往他头上一敲。

或许是认为一个女子不足为惧。

他根本没注意身后的我。

也没想到,一个干惯活计的人力气有多大。

只听沉闷的一声「乓」,黑衣人倒了下去。

手中的剑,刚好停在恩人的喉前一寸。

真是好险。

红袍男子受伤极重,鲜血哗哗地从他的右肩左腿上流出。

他救了我,便是我的恩人,我怎能置之不理。

于是,我转身就跑,跑到李老头的医馆强行将他拽出来。

「老头,你快看看他。」我催促道。

「祝今朝,钱呢?」李老头啰哩啰唆问。

他爱钱,而我没有,给不起,他就不救。

我着急,四下望了望,眼尖瞥到黑衣人手中的刀,迅速弯身拔出刀,将刀鞘送给李老头,它上面有宝石,一看就贵。

恩人意识已经恍惚了,那张俊脸透着苍白。

但还记得叮嘱我找根绳子把人绑起来。

我没有绳子,想了想,从李老头药箱里掏出蒙汗药,给人硬喂进去,直接送到嗓子眼。

后来,裴钰告诉我,说他从未见过如此生猛的女子。

一下子就记住了。

顿了顿,他又问我:「你不怕锦衣卫?」

我不解地看他:「为何怕?」

「我又不是贪官。」

他勾唇笑起来,笑得可好看了。

12

锦衣卫将我们一行人带回了诏狱。

审问我时,我老老实实坦白。

「为何去扬州?」裴钰身旁的刀疤男子问道。

我耷拉着眼皮,一一交代,将继母逼婚和用钱换退婚书全部说了。

不过,没有说陆府不愿娶我。

「我爱钱。」我说道。

口供录完,锦衣卫出去了。

只剩锦衣卫指挥使裴钰裴大人。

他坐在我对面,一身大红蟒袍衬得他更加金贵如玉,锋芒外露。

那晚,他醒来后就走了。

第二天,我带着浑身伤去医馆,扑了个空。

从那以后,便再没见过他。

「锦衣卫已经通知你家人,让他们来接你了。」

裴钰淡淡道,声音藏着几分漫不经心。

我惊恐抬头看他,哭丧着脸:「大人,我不能回去。

「回去了,就出不来了。」

继母一定会严防死守,逼我嫁人。

那样,还不如死了算了。

裴钰站起身,腰间的绣春刀泛着森森寒光。

他走到我面前,将我手上的镣铐解开,问:

「你差点死了,知道吗?」

我不解。

裴钰低着头,垂着眼,乌黑的羽睫微微颤动,他冷白的指尖落在我的腕上,轻轻揉捏着那块红了的皮肤。

我脸色猛地涨红:「大……大人。」我结结巴巴道。

裴钰抬眼,璀璨的眸直直地看进我的眼睛里。

忽地,他站直身,离开。

木质的冷香倏尔远离。

我听见他说:「你选的这家商队干过几次仙人跳,办的路引也是假的。

「等你们到了无人之地,你身上的钱不但不保,小命也可能丢。」

我脸色一白,觉得真是倒霉透顶。

心痛,我小声问道:

「大人,那你能让他们退我钱吗?」

我花了好大价钱才买的名额!

裴钰看我的眼神顿时闪过一丝无奈。

13

家里人来接我,已是板上钉钉。

我决定将损失降到最低。

于是,我把所有钱财给了裴钰,让他代为保管。

「大人,等我渡过这劫,我会来找你的。

「这些钱就当作保管费,如何?」我希冀地看向他。

裴钰嘴角抽了抽。

他看着手中的钱,沉吟半晌,点头应了。

我倏地笑起来,彻底放心。

裴钰见我笑了,不知为何,冷峻的脸渐渐柔和。

就在我要转身离开时,他突然伸手拉住我。

只是虚虚笼住我的手腕,隔着衣衫,温热的触感一触即离。

我转头,一脸诧异。

裴钰垂下眼,含笑看我,神情温柔。

我听见他一字一句问道:「祝今朝。

「你要不要……嫁我?」

轰隆——

我心神一颤,以为是自己幻听,微微睁大眼,瞧他。

「大人?」我探询问道。

裴钰思忖一瞬,然后,他缓缓开口:

「我因一些缘由需要一个夫人,你因被逼婚而逃离,我觉得我们很合适,你觉得呢?」

我不觉得。

婚姻是坟墓。

「大人,我不想再用这种法子了。」我有些难过道。

「再?」裴钰很敏锐地捕捉到我话里的漏洞。

我眼睫一颤,张了张口,敷衍过去:「说错了。」

裴钰没有计较,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信。

沉默一会儿,他轻声道:「祝姑娘,你若是嫁我,裴府的一切都是你做主。

「而且,我自幼丧父丧母,没有人给你立规矩,府里也没有小妾,以后也不会有,你不用为这些心烦。

「我事务繁忙,不常在府,你可以自在些。」

「最重要的是——」他突然停了一下。

我正听得心猿意马、抓心挠肝,见他停了,不由抬眸去看他。

裴钰似乎就在等这一刻,只听他缓缓道:「裴府有钱。

「任你花。」

我的眼睛一瞬间亮了。

「当真?」我问道,钱可是个好东西。

裴钰轻笑一声,神情既无奈又挫败。

他点了点头,保证道:「当真。」

就这样,我祝今朝,迎来了二婚。

14

下聘那天,裴钰亲自带着长公主来提亲。

我们一家吓得惶恐无比。

还好长公主性格随和,只是将我唤到身前,柔声问道:

「你就是今朝?」

我抿了抿唇,忐忑点头。

「真是个好孩子。」长公主笑了笑,从肤如凝脂似的腕上褪下一只玉镯,戴在我手上。

「今朝,玉卿就拜托给你了。」

玉卿?我迷茫地看向裴钰。

「是我的表字。」他认真解释。

我恍然,记在了心里。

筹备婚礼的过程很复杂,好在都是裴钰在办。

我除了试衣服,很是清闲。

继母、父亲和弟弟也不敢欺负我了。

因为他们怕被裴钰抓到诏狱里去。

我整日都乐呵呵的,觉得老天还是待我不薄,让我苦尽甘来。

结婚前,裴钰因为拿不准我喜欢什么首饰,带着我出了门。

「你挑,我付钱。」

他真的太会说话了,每句话都说进我的心坎里。

我笑得找不到北。

裴钰见我这样,嘴角微勾,整个人染上暖意。

到了珍宝阁,掌柜亲自将我们迎了进去。

里面的东西都亮晶晶的,我眼花缭乱,要是遇见喜欢的,我就拽拽裴钰的袖子,他立马从善如流让人包起来。

配合十分默契。

裴钰说,他从不逛街,有钱也没处花。

我告诉他正好,我想花没钱。

我俩真是绝配。

裴钰听后,低声笑起来,伸手捏了捏我的左脸。

气氛很是和谐。

直到一道温婉的声音响起:「裴钰,这就是你挑的夫人?」

我的心倏地一沉。

转头望去。

看见了黎婉,和她身旁的——陆执。

15

我有听闻,他们两家已经下聘定亲了。

婚期就在一个月后,比我和裴钰晚了半月。

这才是原本的轨迹。

在陆府磋磨的那些年,我早已不喜欢陆执,因此心中并无悲伤。

只有庆幸。

而珍宝阁内,陆执看见我,瞳孔忽地一缩,垂于身侧的双手收紧又松开。

他今日穿着竹青软袍,身姿挺秀,面容俊朗。

与裴钰相对而立,两人吸引了不少视线。

我装作没看见他,抬眸去看裴钰。

他皱着眉,正在看陆执,眼神深幽。

我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,裴钰回过神,拉着我上前,介绍道:

「今朝,这是黎相的千金,黎婉。」

我行了个礼。

裴钰接着介绍我,但黎婉抬起手,阻止他:

「不用介绍,我知道她。

「拿了陆府一大笔钱的祝姑娘,对吗,阿执?」黎婉笑脸盈盈地看向陆执。

裴钰脸色倏地一沉,他微眯起眼,嘴角浮现一丝冷笑。

只听他冷冷道:「今朝,这是玉成公主赶出宫的伴读和选秀输给庶妹的黎家大小姐,黎婉。」

他鲜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。

很是稀奇。

黎婉秀美白皙的脸上顿时变得铁青:「裴钰,你!」

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。

我低下头,双肩轻颤,忍住笑意。

这一刻我才懂得,黎婉也只是个纸老虎。

我其实,没有必要怕她。

懒得和他们纠缠,裴钰想带着我去别处逛。

我们离开。

「今朝——」

突然,陆执开口,叫住我。

我转过身,不解。

他抿了抿唇,眼神里带着几丝茫然:「你……你可有做梦?」他沉声问道。

做梦?

当然,我每天都做梦发财。

我点头。

他脸色一白,顿了顿,又问:「你可梦到……我们成亲?」

我心下慌乱,瞪了他一眼。

这问题,会影响我和他的清誉。

陆执当真是我幸福路上的绊脚石!

话音刚落,冰寒的气息瞬间从裴钰身上四散而开。

他冷脸的样子很吓人,只见那双含笑的眸子里冰冻三尺,凌厉锋锐。

黎婉冷着脸,抖着唇看陆执。

没有人知道陆执在发什么疯!

我拉住裴钰,摇头,轻声否认:「没有。」

「陆公子,我们毫不相干,请你自重。」我一字一句道。

说完,径直拉着裴钰离开。

陆执闻言,玉白的俊脸蓦地放松下来,只是眼眸里带着不安。

他抬手按住胸口,低语沉沉道:「没有吗?

「没有就好。」

漠然的眸子凝着我和裴钰离开的方向。

隔了很久,黎婉听见他说:「我们尽早成婚。」

16

大婚那日,我早早地起来。

迎着早晨的太阳,坐上了去裴府的花轿。

这次,耳边是敲锣打鼓的欢庆声。

裴钰牵着我下了轿子,长公主坐在主位,看着我们拜了堂。

所有人的笑脸盈盈。

我被送进洞房,裴钰拜托玉成公主陪着我。

她性子和冬喜有些像,肚子里有很多八卦,性子也洒脱。

将我和裴钰的故事打听了底朝天。

她还提到了黎婉,说她骑驴找马,最终两手空空,所嫁非良人。

她说陆执不是个好人,得到了就不会珍惜,黎婉有的是苦头吃。

我惊觉她看人甚准。

公主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,告诉我她以前也喜欢过陆执,而他总是若即若离,让她伤春悲秋了好一阵儿。

最后是裴钰让她看破了陆执和黎婉间的猫腻,让她及时醒悟。

「若论才能,陆执和黎婉都是一等一的。

「但论情,二人则不堪良人,一个比一个疯。」

公主叹道。

我想起上一世,不由点头赞同。

陆执和黎婉太高傲了,傲慢到认为所有不如他们的人,都另有所图。

天渐渐黑了,裴钰接待完宾客后,回了房。

公主已经离开。

屋子里很安静。

我深呼口气,听他的脚步声,和自己浅浅的呼吸声。

烛火很亮,我透过盖头,看见他缓缓停在我面前。

盖头徐徐掀开,裴钰穿着新郎服,俊美如玉,他含笑看我,眉眼温柔。

我紧张地扬了扬唇,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?

「先喝合卺酒?」裴钰问道。

我攥紧手指,点头。

距离渐渐拉近,我心跳如雷,紧紧闭着眼。

我想,我是有点喜欢裴钰了。

但——没到很浓烈的地步。

喝完酒,裴钰坐在我身旁。

他抬起手,帮我摘下一件件头饰。

然后,我去屏风里换好衣服,将脸洗净。

洗漱完,我忐忑地走到床前。

裴钰正靠着床沿,撑着脑袋闭目养神,脸上带了几分醉意。

听见动静,他睁眼朝我看来,眼神柔和,嘴角带着笑意。

「困了吗?」他轻声问我。

我点点头。

他侧过身,让我爬进去,睡下。

然后在我旁边躺下,给我盖好被角。

「那睡吧。」他拍了拍我的肩,将我抱在怀里。

只见他右手一晃,屋里的灯便灭了。

我凝神屏息。

许久,他也没有动作。

渐渐困意袭来。

我松口气,睡了。

17

陆执干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。

那就是他逃婚了。

就在我结婚的第二天。

彼时裴钰因为宫里传召进了宫。

直到深夜还未归。

玉成公主特地跑来找我玩。

我听她聊了半夜的八卦,才各自睡下。

三更天时,管家急匆匆来敲我的门。

「夫人,陆家大郎找您。」

我心中一惊,让管家将人赶出去。

管家一脸为难道:

「夫人,陆公子说,不见到你,他不走。」

我气得两眼一黑,换好衣裳后,满身怒火去了前厅。

陆执还穿着新郎服,那张脸仍然是少年的青涩稚嫩。

但不知为何,我觉察出了怪异。

他好像一瞬间沉稳冷酷起来。

我刚一进厅,陆执便转过身,目光沉沉落在我身上。

他看起来比我还生气。

「今朝,你为了气我,何至于此?」语气带着质问。

我愣愣地看着他,双手开始颤抖:「你……

「你是他?」

恐惧害怕难过绝望齐齐涌入我的脑海。

这都是眼前之人带给我的。

拥有未来记忆的陆执脸色铁青,他向我走近,我往后退。

丫鬟急忙上前拦住他。

「今朝,你若现在与裴钰和离,我便不计较。」陆执咬牙切齿道。

我惊惧地扶着椅背,闻言,惨然一笑:

「陆执,你真是……太可笑了!」

他竟以为,我仍然对他情根深种。

无论做什么,我都会在原地等他。

「你就是个疯子。」我骂道。

陆执没有反驳,他直直盯着我,眼眸深沉。

我听见他说:「今朝,裴钰不是良配,他仇家众多,你没必要蹚这趟浑水。」

我用他提醒,我又不是一无所知的蠢货。

既然愿意嫁,那我自是打定主意和裴钰共进退。

谁叫他给我钱花。

18

「不劳你操心。」

提到裴钰,我倏地冷静下来,坐在了主位上。

冷冷瞧着陆执,我客气疏离道:「陆公子,若你深夜前来,便是为了说这些云里雾里的事,恕不奉陪。」

见我面无表情,陆执负手而立,缓缓道:

「今朝,我知你怨我恨我,但不论你信不信,我心里有你。」

我和丫鬟的脸顿时惨白一片。

「夫人。」她紧紧护在我身前,小声问,「他是失心疯了吗?」

我强抑怒火,刚想开口赶人,陆执又打断道:

「今朝,我不会放手,今后,我府里除了你,将没有别人。」

他自顾自地说:「你不和离,待半年后裴钰一死,我也要将你带回府。」

疯了,真是疯了!

可他说……裴钰会死。

我心中又慌又乱,没了主意。

脑海中浮现着裴钰含笑的眸子。

我不想他死,即使会得到很多钱,我也不愿他死。

陆执稳操胜券地看着我,似乎知道我一定会忍不住问他。

就在这时,门外传来一道冷如寒霜的声音:

「陆公子这是——笃定我会死了?」

穿着大红蟒袍的裴钰笑着走进来,只是笑不达眼底。

我立马站起身,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充斥心间,像是有了依仗。

裴钰来到我身前,摸了摸我的头。

「别怕。」他低声安慰道。

我点了点头,紧绷的身躯渐渐放松下来。

陆执沉下脸,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受伤和慌乱。

我难得理他。

「你先回房,这里交给我?」裴钰轻声问我意见。

我求之不得,迅速点头。

毫不犹豫带着丫鬟转身离开。

陆执,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我都不想见了。

19

那晚,不知裴钰说了些什么,陆执再也没出现在我眼前。

而没多久,陆家和黎家倒了。

裴钰亲自带人抄的家,陆执黎婉被判流放。

我将冬喜赎了回来。

她还是活泼的样子,我很高兴。

直到尘埃落定,裴钰也没想知道我的秘密,他只是告诉我,若是再有人欺负我,一定要反击回去。

「我给你撑着呢,怕什么?」

我笑盈盈地抱住他,心中欢喜极了。

半年后,裴钰还好好活着。

我终于放心,决定拉着他去逛花灯节。

它还是记忆中热闹的模样。

我站在树下,踮起脚尖亲了裴钰的唇,小声道:

「大人,我喜欢你。」

(正文完)

番外:裴钰

1

逛花灯节那晚,祝今朝突然想起一件十分重大的事。

「大人,若是我有孕,孩子会放在我膝下养吗?」

裴钰一边护着她,一边带着她往人多的地方走。

祝今朝喜欢凑热闹,他虽不喜,但也没办法。

听见这话,裴钰冷峻的脸有一丝丝无奈,他说:

「不然呢?我们的孩子,我们不养,你想给谁养?」

祝今朝闻言,委屈不受控制地涌起。

她不敢相信似的,又问了一遍:

「真的让我养?」

裴钰低眉看她,一时拿不准她是想养还是不想养。

想了想,他开口道:「要是你实在不想养也行。

「大不了我抱着她上衙。」

那倒也不必,祝今朝实在难以想象那幅场景。

她眼底闪着泪光,摇头,道:「还是我养吧,等你下衙,再你带。」

裴钰「嗯」了一声,表示同意。

两人谈妥,祝今朝放下心来。

她乖乖待在裴钰怀里,手紧紧拉着他的。

过了一会儿,她又问:「大人,那以后裴府交际,也是我来吗?」

裴钰搞不懂祝今朝脑子里在想些什么?

但他还是耐心回应:「自然,你是当家夫人,不是你来,我……」

裴钰想到自己坐在一群夫人小姐中应酬,心里打了个寒颤。

「今朝,这事只能你来。」

「我不行。」裴钰抿着唇,让夫人慎重考虑。

谁想,祝今朝突然哭了出来。

而且是嚎啕大哭那种。

她死死抱紧裴钰的腰,脑袋躲在他大氅里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。

冷面阎王嘴角抽搐了几下。

帅气逼人的脸闪过一丝纠结。

良久,他叹口气,道:「我来我来,你别哭了。」

他竟然给自己找了个克星!

祝今朝仿佛要将所有委屈哭尽,周围人齐齐朝裴钰看来,目光带着鄙夷,以为裴钰欺负人。

他有苦难言,只好将人一把抱起,放在一棵树下,让她哭完。

花灯节,月色袭人,灯火如昼。

裴钰温柔笨拙地拍着她的背,任由祝今朝将泪水落在他的衣衫上。

许久,她终于哭完了。

树影婆娑,四下安静。

祝今朝抬起红红的眼睛看裴钰:「大人,你低头。」

裴钰挑眉,乖乖低下头。

她踮起脚尖,伸手捧着他的脸,就这么亲了上来。

唇上传来软软的触感。

裴钰脸色一红,反应过来,顿时反客为主。

半清醒半迷糊间,他听见祝今朝坚定道:

「大人,我们回家。

「我要给你生孩子!」

2

被人称作冷面阎王的裴钰曾做过一个梦。

他梦见他死了。

死时,心里还希冀着一个嫁了人的姑娘要平安顺遂。

他认识那个姑娘,叫祝今朝,性格生猛,爱凑热闹,为此差点丢了小命。

怎么说呢?一见钟情算不上,但心里就是牵挂。

宫中急召,是关于二皇子和黎相爷结党营私之事。

裴钰看见自己在祝今朝的家门停了一会儿,随后转身离去。

他想,等事情办完,再来问她愿不愿意也不迟。

却没想到,再见,她已成了陆家妇。

祝今朝是个笨拙又热诚的姑娘,她喜欢一个人,自然是满心满眼。

裴钰藏在枝丫间,看着她热脸贴别人冷屁股,觉得真是个傻姑娘。

但祝今朝不觉得她傻。

陆执聪明,即使他眼里嫌弃,但心里却自知祝今朝的难得。

裴钰看着他们感情渐渐升温,心中酸涩,但也为她高兴。

听到祝今朝有孕时,他彻底放下,转身离开。

朝堂波诡云谲,太子势微,他南下去找证据,然后匆匆赶回京城。

却在郊外遭遇截杀,死在那里。

那时天色正好,他暴尸荒野,一辆上完香回城的马车倏地停下。

车里的夫人嗓音疲惫,但温柔:「冬喜,找人帮个忙吧。」

她伸出手,拿出一个破旧的荷包。

祝今朝没有多少钱,但她喜欢漂亮闪烁的东西。

裴钰有些后悔,早知应给她留条后路,把钱送她的。

他的尸体得到妥善处理,立了个无字碑。

裴钰的灵魂渐渐消散。

最后,他醒了过来。

天微亮,他就骑马赶去祝家,却发现祝今朝计划离开。

她运气是真糟糕,精心选的商队,是要人命的。

裴钰哑然失笑,带人追上,看着她手忙脚乱地跳下马车,急道:

「好汉饶命。

「我没钱。」

唉,真是个傻姑娘。



    热点资讯

    相关资讯